【盖兆泉】 习得的孩子还用学语法吗?

盖兆泉（壮壮妈）外研社高级编辑
资深新浪博主
曾出版《做孩子最好的英语学习规划师》
（注：本文所有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。）
语法教学在少儿英语领域是比较有争议的话题。在某论坛上，我看到有个老师旗帜鲜明地反对学语法，认为习得是“唯一正确的启蒙方式”，学语法简直“蠢炸天”。虽然我也是二语习得理论的拥护者和推广者，但看到这种走向另一个极端的说法，想谈一谈我的个人思考。

作为一名中小学英语教材编辑，语法到底应该怎么教，是我一直关注和调研的问题。十几年前交际法和任务型教学法盛行的时候，有的教材采取了弱化语法教学、隐性语法教学的编写方式，可是在使用中并不受欢迎。教师们埋怨学生语法变差了，表达错误增多。教材不呈现语法框，教师只好自己总结，怨声载道，后来为了弥补，我们把语法表格编到了附录里。总而言之，折腾了一阵后，现在的教材又回归了显性的语法教学。语法框又闪亮登场了，明晃晃地高悬在每一个单元。可以说，如今的主流少儿英语教材，无论课内还是课外，都是教语法的。

那么，是否如那位老师所说，这种做法“蠢炸天”呢？在我看来，评价一种教学法好与蠢，都得放在具体的学习环境中看——“因地制宜”。在中国的大部分地区、大部分课堂、大部分家庭，并不能实现习得。即使有少量习得，也严重不足。学生严重依赖教材“学得”语言，课时又少，那么，教材只好呈现最基本、最框架性的语言，用最短的篇幅呈现语言的骨架——语法。语法是语言的总结，是高效的学习方式。隐性语法教学的为难之处在于：由于学生并不能获得大输入和必要的互动，自己很难总结出语言规律，对语法规则可能注意不到、掌握不了。可以说，少儿英语教材从第一课就显性地“学”语法，是一种向现实妥协的编排方式。
我内心不喜欢这种教学方式，总觉得“学得”对于儿童而言，不是理想的方法。多年来，我都觉得自己是“被迫”编写这种教材。所以我热衷于私自实践和推广另一条“习得”路线。所谓习得，就是儿童不认为他们在学语言，他们在大量的、富有乐趣的可理解性输入与反复使用中，潜移默化地、隐性地获得了语法。儿童不知道什么是语法，在他们看来，这么说、那么说都是为了表达意义而已。比如说，我发现有孩子认为are和were根本就是两个不相关的词，不知道两者间的变化关系，但他在语境中选用哪个词都是正确的。

看原版动画片、听原版书的孩子自然学会了很高深的语法，比如，在一段时间的浸泡后，很多孩子都能说出This is the biggest … I have ever seen! 这样包含了最高级和现在完成时的句子。在他们看来，这不过是一句现成的、模仿来的表达式而已。
但在欣喜、感叹之余，我也不断发现中国孩子在语法习得方面的短板。比方说，我的儿子壮壮在初学英语的头几年，分不清It’s和its。他是从听力习得的这两种说法，发音方面听起来当然是一样的，所以在写作文的时候，他把It’s一律写成its，屡教不改。还有汉语的负迁移造成的错误，比如，他在although后面总加个but。按说在壮壮的二语习得过程中，原版输入的量已经很大（他上过一年英语幼儿园，读过1000本分级读物，至小学毕业听读1000本章节书），但他作文里的时态是混乱的，在10岁准备FCE考试的时候，老师串讲各种时态，一开始他听得糊里糊涂。英语和汉语语法的不同之处，仍是他的难点。  与此同时我也观察到，有个别语言天赋极高的孩子，并没有发生类似的问题。他们作文里的语法，还有拼写和标点，几乎是完美的，没有错误。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，是我一度很感兴趣的研究课题。通过观察和访谈，我认为这种孩子具有“照相式”的记忆力，能够过目不忘。另外，我认为这是“注意假说”(the noticing hypothesis) 的一个证明。注意假说是语言学家Richard Schmidt提出的一个二语习得假说。这个假说认为：学习者只有首先“注意”到了语法特征，才有可能最终学会该语法。“注意”是语法习得的重要起点。像壮壮这样的大多数孩子，听读英语时只顾关注内容，对语言形式极其不注意，所以语法和拼写、标点等差强人意。这意味着：对于大多数以习得为主的孩子来说，显性的语法教学仍有必要，语法框是有意义的，它以突出呈现的形式让孩子“注意”到语言规律。如果不学语法，这些孩子的语言精确性就会有问题。只有少数语言学能（language aptitude，第二语言学习的能力倾向）和工作记忆（working memory）极高的孩子，才能仅靠习得一个途径获得完美语法。
说到这里，我想补充一下：在儿童英语启蒙的听说阶段，不需要智商，个体差别不大，几乎所有的儿童都能以差不多的速度习得语言。但到了读写阶段，就需要智商了，个体差异逐渐显露。如果启蒙较晚，7岁以后开始，“学得”的比例会多一些，更需智商。同样是10岁听语法课，我发现那些奥数好的孩子，理解和掌握复杂语法规则的速度就快很多。

在语法习得中，年龄仍然是一个关键问题。能不能理解、归纳和演绎语法规则，跟儿童认知能力的发展正相关。我个人认为10岁是一个关键的点。10岁以前，大多数儿童理解不了复杂语法，越讲他们越糊涂，不如不讲。看见错误，只告诉他们正确的用法即可。如果讲，只讲最基本的语法，比如现在的小学课本只出现了三个时态。我的推荐是：对于从小习得的孩子，7岁开始跟着某个教材学一些基本语法，10岁以后，再学一些必要的复杂语法。